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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章 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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房裏極之安靜,朱太醫診了半天之後倒是沈吟了。

王妃急道︰「朱太醫,究竟如何?世子舊疾又犯了嗎?」

適才看朱太醫一搭上玉兒的脈,臉色便凝重起來,看得她心裏一沈,生怕是壞消肩。

「病情如何請朱太醫直言便是。」孫石玉說得淡定,表情沒有太大起伏。

「那麽下官就直言了。」朱太醫眉頭微皺地緩聲道︰「世子身上並無大病,但脈象浮虛,體內積存著慢性毒素,中毒太深,傷精耗血,真陽無法鼓動,毒素漸侵血分,使陰毒內盛,傷損六脈,幸而毒素尚未到達五臟六腑,以溫柔養陽,從陰引陽法治療,還有機會痊愈。」

「什……什麽?!」王妃像是受到極大驚嚇,身子大大搖晃了一下,百合忙扶住她。杜福兮也是一楞,她朝孫石玉看過去,就見他神色如常,眼裏有抹了然一閃而逝,頓時明白他恐怕是心中早已有數,換太醫不過是想證實心中的想法罷了。

這時,王爺風風火火的趕來了,撩了簾子便大步流星的進來。

「玉兒怎麽樣了?身子又難受了嗎?」王爺鹽眉看了朱太醫一眼,之後便把註意力轉到兒子身上,頓時神色又是焦急又是憂心。

「王爺……」王妃激動的看著他。「咱們玉兒不是生病,而是中毒了!」

「什麽?!」王爺很震驚,像是從未想過王府會有這種事發生。「玉兒中毒?中了何種毒?是何時中毒的?」

王妃搖頭,「臣妾也是剛剛才知道,適才朱太醫才診出來的,臣妾現在腦子亂得很,什麽也理不出來,請王爺一定要查個清楚。」

「這是自然。」王爺愛妻心切,見王妃臉色蒼白便先扶著她坐下,這才問朱太醫,「不知玉兒中的是什麽毒?又是何時中毒的?」

朱太醫臉色凝重起來。「世子體內毒素非常毒烈,照脈象來看,這毒素存積已久,恐怕是從世子出世便被人一日日的下毒。」

王妃一聽,嬌柔的身軀顫抖了起來。「你是說從出世便被下毒嗎?!」

王爺額上青筋直凸。「怎麽會?究竟是何人如此大膽敢對世子下毒?!」

一時間下人們都惶恐起來。

孫石玉忽然慢悠悠地問︰「父王怎麽會在這個時候回來?朝裏不是還有事?」

蘭陽王是皇上親弟,也是皇上信任的左右手,多半時間都在政宣殿與皇上議事,為皇上分憂解勞。

「是奴婢讓大總管請太醫時順道在宮裏通知王爺的。」竹影不卑不亢地道,「王爺曾交代奴婢,若王妃或世子有事都要即刻通知。」

王妃含著淚水,不禁動容。「王爺有心了。」

「什麽話?」王爺臉色微黯,俊目微濕。「守護你和玉兒是本王的責任,如今卻讓人給玉兒下了毒還不知道,本王枉為人父啊!」

「王爺,先讓朱太醫開解毒方子吧!」王妃提醒,「當務之急是盡快解了玉兒身上的毒。」

王爺朝朱太醫微一拱手。「有勞朱太醫了。」

朱太醫也躬身回禮。「不敢當,下官這就開藥方,世子雖積毒已久,但有下官祖上的解毒百丹還是有救的,日後好生調養便能恢覆健康,請王爺、王妃無須驚慌。」

聽到有救,王妃著實松了口氣,她忙交代百合跟著去取藥方子,親自煎藥送來,不能經第二人之手。

王爺這邊也沒閑著,臉一沈,吩咐王府侍衛把暖春閣的奴仆都拿下,他要嚴審!

一時間,整個王府風聲鶴唳、人人自危,世子自繈褓時就被下毒之事也傳開了。

朱太醫已經告退,由大總管親自送出去,百合跟了去取藥方子,而王府侍衛也將暖春閣的丫鬟婆子全拿下在穿堂裏,一共有五十六人之多,包括掌事的柳嬤嬤和一等大丫鬟全被拿下,而杜福兮這位新任世子妃的陪嫁丫鬟和嬤嬤則不在列內。

王爺在審一幹人等時,王妃也堅持要觀看,便由竹影陪著,拿了繡凳讓她坐著,不想連孫石玉也下了床,慢慢地踱了出去。

杜福兮一看,自然緊跟著去,她也想知道是什麽人對孫石玉下毒,腦中不期然就浮現了嚴側妃那美麗傲然的臉。

所謂殺人要有動機,那麽嚴側妃便是動機最大之人,孫石玉若死了,孫如斯便可坐上世子之位,是最大的既得利益者。

不過她想得到的,旁人自然也想得到,嚴側妃好歹也是個寧王府的尊貴郡主,她會那麽笨讓自己招人懷疑嗎?

至於何姨娘,她敢打包票那是不可能的,別說何姨娘與王妃情分深厚,待王妃十分恭敬,不會做這等傷害王妃之事,就算她敢做,孫石玉死了,上頭還壓著個孫如斯呢,也輪不到孫少喬做世子,況且她身分低微只是個姨娘,對世子之位不可能有非分之想。如此這般的分析一番,她倒摸不清嫌犯是誰了,不由得看向孫右玉。

王爺見他出來,心疼地柔聲哄道︰「玉兒,你怎麽出來了?這裏風大,你去房裏躺著,待會兒藥送來了你好生服下,休息休息,父王答應你,定會找出害你的兇手,不管道事摻和了多少人,不管那人是誰,決計不饒!」

杜福兮恍然大悟,原來他不只是媽寶,也是爸寶啊!瞧王爺對他呵護的模樣,真把他當孩子了。

孫石玉不理王爺那番慈父演說,他神色冷肅地說︰「父王,孩兒自幼便是由方太醫的父親方老太醫診治,方老太醫過世後交由方太醫診治,他們兩位都是太醫院的神手,卻同樣都沒診出孩兒體內的積毒,說法也都是孩兒先天不良體弱,內臟自在母體便耗損,從未提過中毒,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,孩兒認為該將方太醫請來厘清才是。」杜福兮佩服地看了他一眼,她怎麽沒想到方太醫呢,算他聰明。

王爺一連疊聲地道︰「自該如此!」

王爺急著查明真相,派了侍衛長拿了他的名帖去請方太醫,又擔心王妃身子受不住,讓人去備下寧神茶送來,又怕她坐得不舒服,吩咐換張椅子來,在椅子上擺了個迎枕讓王妃坐,這看在杜福兮眼裏,王爺雖然有側妃和姨娘,但最愛的還是王妃啊!

不過,既然他深愛王妃,又為何要娶側妃納姨娘?唉,天下男人果然都一樣,不論古今,女人是越多越好,既然制度就是三妻四妾,哪有放著不要的道理?

她不由得又看向孫石玉,雖然他此時對蓮姨娘不耐煩,但日後呢?日後他是不是也跟王爺一樣要娶側妃還要納妾?自己若跟他說不準,他說不定還會把她當瘋婆娘看呢!

想到這裏,她不由得瞪著他,蹙著蛾眉十分不滿。

孫石玉被她看得莫名其妙,不知道她的腦袋又在想什麽了,瞪得那麽起勁,也不怕眼珠子掉下來?

要說這院裏此時最不緊張的便是他們兩人了,孫石玉因著自己並非真正的孫石玉,對於被下毒之事只想查個明白,並無太多憤恨的感覺,而杜福兮更是當成了「包公審案」在看,不關她的事,她只想知道兇手是誰。

半個時辰過去,侍衛長總算回來了,但方太醫並沒有同來。

王爺臉一沈,「方太醫人呢?」

「回稟王爺,方太醫在回家的路上被劫殺,此時順天府尹正在追查,還沒找到可疑之人。」

「什麽?!」王爺與王妃均是臉色一變,一旁的眾人也是戰戰兢兢的,均是滿臉驚慌。

孫石玉冷笑,「這麽說,便是死無對證了。」

短短時間便得了消息將方太醫暗殺掉,這內神通外鬼可說是合作無間,若不是他魂穿到孫石玉身上,在運用內力時察覺不對,恐怕永遠也無人知曉王府裏有人要加害世子,而孫石玉更是直到死前都不知道自己被下了毒,以為自己是體弱病死的。

「大膽!」王爺震怒。「究竟是什麽人敢在本王眼皮子底下做,這等喪盡天良之事,今日若不揪出兇手,本王絕不罷休!」

穿堂裏的人全都唆唆嚷嗦的,只有杜福兮在心裏鼓掌,好氣魄!看來雖然孫石玉體弱,但王爺還是最為疼愛這個嫡長子。

她看向孫石玉,原以為他會動容,但誰知道他竟是臉色冷漠如霜,看不出他在想什麽。

「將世子平日所服湯藥全送太醫院檢驗!」王爺怒氣很盛,一聲令下立即有左右侍衛照辦。

「把這些奴仆全部杖黯!」王爺又怒不可遏的下令。

這個命令讓杜福兮嚇了一跳。全部杖斃?!這不是太不講理了嗎?她看到柳嬤嬤嚇得腿一軟跪了下去,添香、秋月幾個一等大丫鬟全白了面孔,有些粗使婆子已經「王爺饒命啊」的喊起來,更有些受不住嚇的小丫鬟直接昏倒了。

她不禁皺了眉頭。王爺這樣也太草率了,哪有一開口就要把人全杖斃的道理,這樣豈不又是死無對……她驀地一凜,眼眸不期然與孫石玉對上,就見他一臉了然,這讓她納悶起來,不知道他到底知道什麽?

「慢著。」見侍衛們就要拖了人下去杖斃,孫石玉開口了,「父王怕是氣急攻心了,如此一來要如何查出兇手?」

他那冷凝人心的低沈聲音充滿無法輕忽的威嚴,侍衛們縱有王爺口令也不敢輕舉妄動,「玉兒說的沒錯,不能全杖斃。」王妃也不讚同那不管不顧的作法。

「況且其中好些是看著玉兒長大的,難道真會害了玉兒?」

柳嬤嬤坐在地上嗚咽的哭了起來。「是啊!王妃說的極是,奴婢就絕對沒有加害世子之心,世子長年病著,奴婢比誰的心都痛哪!」

「奴婢也決計沒有!婢奴絕不敢毒害世子!」添香第一個跪地磕頭,迎梅也跪下,更多人跟著一起跪下,口裏同樣是「奴婢沒有,望王爺明查」等等的自清之語。

王爺臉上閃過一絲幾不可見的陰狠。

孫石玉收起雙目中的精光深銳,再度開口道︰「這些都是王府的家生子,把他們家人都拿下,若不說實話便慢慢用刑折騰他們的家人,是要斷手還斷腳,直到有人說實話為止。」這是前世軍中逼供戰俘的方法,他自然是從來不認為有什麽不對。

然而此話一出,王爺怔住了,王妃也是驚咨的一楞。「玉兒,你……你……」

他們震驚得說不出話來,想的全是——你是怎麽想到這殘忍的法子?這不像你啊!

王爺訝異過後,眼裏閃過一抹狠絕。「這倒是個法子,想來拿捏了他們家人,他們就不得不從了,若不肯招,那便讓他們家人受淩遲之苦,一寸寸的割下肉來,讓他們求生不得求生不能,若不想家人受這等苦刑的最好速速出來承擔罪過……」

杜福兮越聽越奇怪,王爺怎麽好像在威脅人似的……

忽然之間,跪著的丫鬟裏有個人倒下了,頓時一陣混亂,尖叫聲四起。

「是秋月!」憐蕊驚惶不已的尖聲喊叫。

侍衛忙過去查看,將她身子翻了過來,探了鼻息。「王爺,這丫鬟咬舌自盡,已經沒氣息了。」

杜福兮也很是驚訝,秋月是負責世子湯藥的,也是暖春閣的一等大丫鬟,平常穩重,話又不多,還曾對她說過若世子的湯藥出了問題便找她,當下令她很滿意她那負責不推的態度,沒想到她竟然自盡了……

咬舌自盡,竟有這種勇氣,一定很痛吧……

「事實很明顯了,這個丫鬟勾結方太醫要謀害世子!」王爺憤怒的指著秋月的屍首。「來人!稈這賤婢的屍首丟到府外去,把她的家人全部杖黯!」

「怎麽會是秋月?」王妃喃喃地不敢相信。

秋月原是太後跟前服侍的二等宮女,是太後一手培養的人,因不放心其他人而派來王府專職伺候玉兒湯藥的,秋月怎麽會謀害玉兒?

朱太醫說,玉兒是自出世便開始被下藥,那時秋月尚未入府,暖春閣的丫鬟婆子春去秋來一年年的也不知道換過幾輪了,主謀要從何處去追查?何況今天還死了方太醫和秋月,若查下去,會不會死更多人?

想到這裏,王妃忍不住打了個冷顫,不知那隱身在暗處要害玉兒的是何人?在秋月未入府前便是由對方親自下的手,竟能一藏二十多年,她想到便心驚膽跳,好似那人會突然跳出來對她的寶貝兒子不利似的。

孫石玉沒再阻止王爺杖黯秋月的家人,反正現在人都死了,要說跟什麽人勾結都隨人說了,是不是事實也不重要,反正要害孫石玉的絕不會是一個丫鬟跟一個太醫便是。

對他而言,什麽人要害原主也不重要,他不過是想揭露體內有毒之事,此後就不必再喝那有礙運功的湯藥,而且如此真相大白,他才能以解毒掩護他身子靠著運行內功早好之事,也才能以安康之姿出現在眾人面前,走出王府去查他真正想查的事。

夜漸漸深了。

「孩兒累了,要回房歇著。」他眼皮子一擡,看了杜福兮一眼,她還怔忡在秋月自盡的事裏回不了神。「娘子,你不扶我回房嗎?」

阿芷忙輕輕推了她一把,小聲道︰「世子在叫您呢。」見杜福兮回過神來,阿芷又小聲道︰「世子要您扶他回房。」

杜福兮很是無奈,明明就會自己走,扶什麽啊,她還想看王爺怎麽善後呢。

雖然不爽,她還是過去扶他。

走前她聽到王爺說︰「此事還需進宮稟告太後她老人家才是,她老人家最是疼愛玉兒,斷沒有不告知她老人家的道理……」

回到房裏,百合也送來湯藥,外頭院子還亂著,也沒人來問要傳晚膳與否,百合細心,本想問的,孫石玉手一揮,示意她出去。

房裏沒人了,杜福兮這才瞬也不瞬的看著孫石玉問︰「爺早知道體內有毒,對吧?所以之前才一直不喝湯藥。」

「瞎說什麽?」他也不坐下,就看著那碗湯藥遲遲不動手,眼裏露出灼灼光芒。王妃他信得過,但王妃身邊的人他一個也不信。湯藥如果沒問題,對他解毒極有幫助,他越早解了體內之毒,便越早能走出王府去做他要做的事。

杜福兮看也知道他對湯藥存疑。「這樣吧!以後煎藥的事,若爺信得過綠兒便交給綠兒。」

孫石玉點了點頭,「就這麽辦。」

他知道綠兒的命是她救的,那個小丫鬟恐怕比很多人還知道什麽叫受人點滴泉湧以報。

「爺真的答應啦?」杜福兮眼兒亮晶晶,嘴角笑咪咪,露出歡喜的神情。

他信得過她的人,就是信得過她。

孫石玉際她一眼。「不然還有假的?」

杜福兮心情大好,往鬥櫃上的竹籃子裏取出一個小點心往孫石玉面前一送。「給你。」

他先接才問︰「這什麽?」

她嫣然一笑。「幸運餅幹。」

她閑來無事,教了蔚娘們烤餅幹,雖然沒有香草粉和鮮奶油,不過面粉和糖是有的,做起來也有五分像,裏頭的簽條可都是她親手寫的。

孫石玉聽了嘴角微勾,端詳著手裏那形狀彎彎的奇怪小點心。「什麽幸運餅幹?」

「爺吃看看啊,要對半剝開,就會看到屬於你的幸運。」杜福兮故作神秘的說。

孫石玉依言對半剝開,看到簽條露出來,拉出簽條打開,上頭是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,寫著——山窮水盡疑無路,柳暗花明又一村。

他感覺心裏咚的一響,好像被什麽敲擊了一下,他的胸口熱熱、脹脹的,似乎有什麽裹住了他的心,感覺到心完全的失控,就好像……好像有人在鼓舞著他,叫他不要氣餒,事情總會水落石出、總會查明白的,讓他心中沒來由地湧起一股暖意。

杜福兮見他神色高深莫測,忙道︰「怎麽?不滿意那上頭寫的啊?那要不要換一個?」

孫石玉瞬也不瞬的看著她。「這是你寫的?」

杜福兮在他身邊轉啊繞的,笑著點頭,「怎麽?爺是不是覺得娘子我文采過人,寫得極好啊?」

「是寫得極好。」他嘴角一勾,忽地伸手一拉,將她拉到懷裏。

她慌忙的推擠他,但沒用,他一只手已迅速上移到她後脖處,固定住她的頭,同時間,他的嘴唇已經落了下來,壓在她唇上,那兩片熾熱的唇瓣一覆上她的嘴,剎那間她腳中便一片空白,任由他暫轉吸吮著。

孫石玉早已不是過去的孫石玉,此時自然帶著他前世的霸氣,雙臂緊緊的摟著她,身上盡是懾人的男性氣息,那火熱的舌尖探入她唇齒之間勾纏,一陣又一陣的燃燒著她,讓她只能渾身燥熱又無力的攀附在他胸前和臂膀之間。

他昏天暗地吻了她一陣之後忽地放開她的唇,杜福兮腦子還一片恍惚,就這麽擡著頭,莫名其妙的傻傻看著他,眼神迷離,根本回不了神。

他輕輕皴起眉頭,眼神極度苦惱。自己是哪裏不對?忽然不想以孫石玉之身與她做夫妻,竟然有了某個念想,想讓她知曉他是什麽人之後才與她行夫妻之實……

他忽地放開摟住她的手,眼神覆雜。「爺餓了,讓人傳晚膳。」

呆滯了幾秒之後,杜福兮清醒了過來。什麽跟什麽?哪有人這樣?先是不管不顧的抓了就吻,撩起她的心火後又說放就放,把她的心攪亂,難道……是因為答應她在她對他還未產生感情前不圓房,所以才驀然停下來嗎?

看來他也是個腹黑的,分明是故意的,有沒有產生感情難道要白紙黑字寫明白嗎?他就不能看情況嗎?真真是氣死她了。

「才不管你晚膳哩,你自己傳!」她真是惱了,這個不解風情的呆頭鵝,她悶悶不樂的打起簾子就要出去。

孫石玉的聲音由後頭傳來,「你上哪?」

他是世子,世子在問話,她不能當沒聽見跑出去,外頭可是還有人在呢!

她回頭沒好氣的瞪著他。「還能上哪?不就是去給大家打氣!不然死了一個秋月,王爺先前還要杖斃所有人,院子裏士氣會有多低迷啊!你這當主子的沒想過嗎?」

孫石玉自行掠過她那夾槍帶棒、沒規沒矩的反質問,只問︰「你想怎麽打氣?」

杜福兮微微一楞,想了想,撇唇道︰「就擺幾桌席面,讓他們好好吃一頓壓壓驚。」她相信食物可以撫慰人心,前世,要是拍攝不順利,哪個演員的粉絲團送消夜到片場,就會一掃低氣壓。

「每桌二十兩的席面,看要幾桌你拿主意便是。」孫石玉只想將她多留一會兒。

見他主動找話算是求和,杜福兮這才緩了情緒。「妾身替大家謝過爺的恩典。」

二十兩的席面,那可以吃到山珍海味了,他可真大方。

「至於剛剛為何打住……」孫石玉深深的看著她。「日後再告訴你。」

杜福兮一聽,臉紅了。「咕,妾身又沒有想知道。」她一哼,很快出去了。

隔日,得知孫石玉自出世便被下毒至今,且真兇還未找到,皇上立即派了一支屬黑旗的皇家暗衛保護他,也聽令於他。

暗衛如同死士,既然聽令於他便是完全屬於他了,連皇帝的命令也不再聽候,這令孫石玉有了可靠又堅實的後盾,夜裏也不必再由他那半調子的娘子護法運功了,暗衛們自會做得很好。

他思忖,如果此時能有夜飛助他一臂之力就好了,但那是絕不可能的事,對夜飛而言,他是孫石玉,再尊貴也只是一個王府世子,夜飛又怎麽會相助他?

如今孟不群還占著副帥之位,前世的他死了之後,衛家軍群龍無首,保不定孟不群會受命為主帥。

當務之急,他要查出孟不群為何要殺他,是勾結了什麽人要對大宣王朝不利,還是沖著他一個人來?如若是沖著他一人而來,是否背後又有什麽人?是什麽人要置他於死地?千絲萬縷如一團亂麻,都需要他來解開……

「接著!」杜福兮打了簾子進來,一臉的俏皮嬌笑,二話不說便拋給他一塊幸運餅幹。

這陣子他眉頭擰著比舒展時候還多,皇上不是派了暗衛保護他嗎?據說那暗衛可是武功一等一的高強,而且一支暗衛有二十人,有二十個人在王府暗處保護他,他還有什麽不放心的?

況且王妃也把暖春閣的二、三等丫鬟婆子都換了新的,秋月也畏罪自殺了,他身子又在暗衛的協助練功之下漸好,體內之毒也按朱太醫的方子日日服用,還有什麽可煩心的嗎?

「空城計。」孫石玉剝開幸運餅幹,取出簽條念道,然後挑眉看著她,等她開口。

她日日都會拋一塊幸運餅幹給他,那些個簽條他都收起來了,想到旁人也可能收著她親手寫的簽條,他便規定她不準再親自寫簽條,她寫的簽條只能放進要給他的幸運餅幹裏,其餘的簽條由他來寫,他自然是不會花心思想簾條的內容,找了本佛經,照寫上

面乏味的內容,目的便是要搞得府裏的人都不想收她的幸運餅幹,自此之後幸運餅幹只專屬於他。

「那是三十六計之一的『敗戰計』。」

杜福兮隨意地坐了下來,自己斟茶喝,喝完才朝孫石玉一笑,用說童話故事般的語氣說道——

「很久很久以前,有三個國家一樣強盛,分別是魏國、蜀國、吳國,有個叫諸葛亮的人是蜀國的軍師。

「有一次呢,魏國得到消息,得知蜀國的戰略要地西城兵力薄弱,只有不到一萬士兵,就派大將司馬懿率領十幾萬軍隊前去攻打。

「蜀國得到魏國的軍隊正迅速向西城趕來的情報後,從君王到士兵都非常緊張,以一萬士兵抵擋十幾萬敵人,如以卵擊石,必敗無疑。

「可是,蜀國要從別的地方調集軍隊增援又來不及,西城危在旦夕,諸葛亮苦思良久,終於想出一個計策,他命令城內的平民和士兵全部撤出,暫時躲避到一個安全的地方,然後大開城門,等候敵人的到來。

「司馬懿不久即帶兵包圍西城,但令他吃驚的是,本來以為會戒備森嚴的西城卻城門大開,城墻上也看不到一個守衛的士兵,只有一個老頭在城門前掃地。

「就在他大惑不解的時候,就看到城樓上出現一個人,那人正是諸葛亮,只見諸葛亮不慌不忙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,在一架預先放好的古琴前坐下來,隨即悠揚的音樂從城墻上傳下來。

「魏國的將士都楞住了,在大軍圍城的危急關頭,蜀國的軍師諸葛亮卻彈起了琴,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?

「面對開著的城門和彈琴的諸葛亮,老奸巨猾的將軍司馬懿竟一時不知如何是好,他早就知道諸葛亮足智多謀,可諸葛亮膽敢大開城門迎候十幾萬大軍,這太出乎他的預料了,因此他想,城裏必定埋伏了大批兵馬。

「這時就聽得城墻上傳來的琴聲由舒緩漸漸變得急促起來,仿狒暴風雨就要來臨一般,司馬懿越聽越不對勁,他懷疑這是諸葛亮發出調動軍隊反攻的信號,於是急忙下令他的軍隊撤退。

「一時間,在琴音之中,成千上萬的魏軍迅速撤退,就這樣,蜀國的西城沒有用一兵一卒就得以保全,這就是『空城計』。」

說完她啜了口茶,擡眸嫣然一笑的看著孫石玉。「怎麽樣?爺,妾身說得好不好啊?好的話,你要拍拍手啊。」

孫石玉確實是聽得津津有味,雖然他兵書看得很多,但都不若她口中的故事精采。她的簽條日日都是一計兵法,曾經一度讓他懷疑她是不是察覺到什麽了?但那又是不可能的事。

事實上,杜福兮根本不知道他是武將,而且還是一介元帥,她不過誤打誤撞罷了。她是想,與其在他面前賣弄那些唐詩宋詞,不過風花雪月,想來是不會讓他佩服得五體投地,她才想到前世很喜歡讀的三十六計來,一日給他一計,男人嘛,多半對打殺的事感興趣,就不信他不對她另眼相看。

果然如她所料,他真的對她的三十六計極為上心,不僅仔細聆聽、收藏簽條,還做筆記呢!讓她深深覺得太值得了。

「那諸葛亮真是奇人。」他由衷向往。

前世他是手握天下兵馬的統帥,這些日子以來,多少次夢裏出現大軍拔動的畫面,十萬大軍的腳步聲像雷霆一般的震動響起,若他的軍營裏能有如此一位足智多謀的軍師,對他的幫助何止一點兩點,更何況由故事裏可以知道,諸葛亮不只是個驚才絕艷的人物,還膽識過人,若能為己所用……

他不由的看著杜福兮,不自覺的彎起了嘴角。

杜福兮忙不疊地搖手,「不要那樣看我,諸葛亮已經死了,都說了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,況且你這位世子要認識他幹麽?認識了也沒用嘛你說是不是?」

此時阿芷打簾子進來,她福身施禮,把托盤擱下便很識趣的出去了。

杜福兮滿臉笑意的端了一盅甜品送到他面前。「這是上好的金絲燕窩,是母妃自己燉的,我是分了你的福氣才有得吃。」王妃待他的方式她一點都不陌生,前世她母親也是這般寵她小弟。

「既然如此,還不跟爺道聲謝?」孫石玉挑眉說道。

自己剛叫他拍手,他現在就叫她道謝,他還真是一步都不肯讓啊!

她抿唇笑著,算了,道謝就道謝,才不跟這個媽寶計較咧,她起身做順從狀的福了福身。

「多謝爺!」謝完又很快坐下來,繼續吃她的金絲燕窩。

「瞧你貪吃的,爺不愛甜的,這碗也給你吧!」孫石玉把自己只吃了一口的那忠燕窩推向她,對那燕窩沒興趣。

「謝啦!」杜福兮才不跟他客氣,迅速把他的碗盅移向自己,沒看到他眼裏那一臉的縱容。

燕窩是養顏美容的聖品耶,多多益善,不管好不好吃,再多她也吃,明天起來皮膚會很有彈性,會像嬰兒肌一樣的柔嫩……想到這裏,她吃得更賣力了。

那是他吃過的,她就那樣吃了,看在孫石玉的眼中,格外的有深意。

暖春閣依水而築,坐落在湖畔,兩人對坐著說說笑笑吃燕窩,窗外湛藍的天空中飄浮著輕盈如絮的白雲,微風吹來暖暖的春天氣息,歲月靜好,孫石玉的視線落在她身上,眼神也變得溫柔起來,也不知道她那吃沒吃相的模樣,看在他眼裏為何會化為平凡的幸福,令他思緒飛揚?

前世他長年金戈鐵馬的在關外守護國土,並非有外敵來犯才率兵出征,偶爾休假回京,幾個部從也會跟他一道回國公府,閑來無事幾人自是練武強身,所談內容也皆是敵軍之事,他從沒享受過居家生活的樂趣。

「怎麽這樣看妾身?」杜福兮忽然發現他凝望的視線,她看看自己面前的兩盅碗,他面前則連一杯茶都沒有,她忙狗腿地笑道︰「爺,妾身幫你倒杯茶吧!」

孫石玉隨她去獻殷勤,啜著她倒的茶,邊記下「空城計」,再看看之前記下的「勝戰計」,屋裏很安靜,就只有紙張翻動的聲音。

就在如此恬靜的氣氛下,簾外阿芷稟道︰「世子、世子妃,茉兒要見您兩位,說是急事非見不可。」

茉兒是伺候蓮姨娘的丫鬟,這令杜福兮微揚了揚眉。

本來王妃要蓮姨娘搬去她院子,但蓮姨娘執意不走,還發誓再也不會沖撞世子妃,更說自己會足不出戶、好好反省,如若真要她搬院子,她寧可一頭撞死等等,王妃無奈,這才允了她繼續留在暖春閣的院子裏。

如今乖不到半個月又來作怪了,這人啊,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。

她看著孫石玉,等他拿主意,反正那急事說來說去就是要見他,跟她實在沒關系。

「不見。」孫石玉被打擾了風和日麗的好心情,實在很不爽,臉罩著寒霜。

「爺就見見吧!」杜福兮忽然感到煩悶,擱著燕窩不吃了,蹙著眉,沒好氣的說︰「人家想你耶。」

怪了,她這什麽陰陽怪氣的口氣,敢情她是在吃醋嗎?

孫石玉聽了俊臉便沈了沈,運了中氣,更加冷漠地道︰「說了不見,打發她走!」

外頭的茉兒顯然也聽見了,不等阿芷回話,她便不管不顧的急急喊道︰「世子!請您行行好去見見姨娘吧!姨娘她……她有了身子!」

「這幾日姨娘都吃不下東西,盡是吐,再這樣下去恐怕姨娘會……會……」茉兒不敢再說下去,但意思很明白了,再這麽下去,蓮姨娘會死。

杜福兮想都沒想過當她聽到蓮姨娘有身子時會有青天霹靂的感覺,這件事於她如此震撼,這代表了什麽?她不敢細想了,擡眸看著孫石玉,看他要怎麽處理。

孫石玉劍眉緊獲,臉色黑沈如墨,額上青筋浮現,「啪」地一聲,竟生生捏碎手中的青花瓷杯。

杜福兮驚呼一聲,連忙喊人。

慕東忙奔了進來,一見到主子的手受傷,慕東也很慌張,風風火火要尋藥箱,阿芷忙去耳房提了來,茉兒機靈,也馬上跟著一起進來,只不過看到孫石玉臉色嚇人,她連問安都不敢的安安靜靜站在一旁等說話的機會。

慕東手腳伶俐,很快便撿出碎片,清理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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